程澈的强迫症始于六岁那场星空观测。当父亲用激光笔指出猎户座时,他发现星图手册上的星座连线有0.3毫米偏差。那个雪夜,他跪在结霜的阳台上用尺子重画整本图谱,直到手指冻成青紫色也没能对齐所有光点。
十七岁生日当天,他往衬衫第二颗纽扣系了死结。母亲送的银链子锁着枚微型量角器,刻度精确到0.01度。但玄墨在心理咨询室用草莓汁弄坏了链扣,汁液渗透进校服纤维,从此那枚纽扣永远偏离垂直线5度。
"强迫症是种特权。"苏医生曾用手术刀挑开他的袖口,露出被尺子磨红的腕骨,"只有安全区足够牢固的人,才敢给自己造笼子。"那天程澈的航天模型被灌进草莓酱,松动的螺丝在黏稠液体里浮沉,像颗倔强的行星寻找轨道。
真正击溃他的是毕业典礼前夜。当他第43次修改演讲稿时,陆子航的左手涂鸦机器人闯进学生会室。机械臂甩出的颜料染脏讲稿,星空蓝与草莓红在纸面厮杀出漩涡状伤痕。程澈僵坐着看墨迹晕染,突然发现那些污渍拼成了猎户座的腰刀。
玄墨的午夜来电在此时响起。"我往你模型里塞了颗活体草莓,"心理老师的声音混着施工队拆墙的噪音,"如果明早没腐烂,就证明你的强迫症痊愈了。"
程澈在模型舱里找到那颗草莓时,它正在啃食铝制外壳。霉斑沿着他亲手打磨的接缝生长,虫洞恰好穿透燃料计量表。更可怕的是,那颗传奇螺丝被草莓汁黏在虫洞边缘,锈迹与果肉纤维缠绕成生物电路。
毕业演讲时,他任由袖口草莓酱污渍扩张。当说到"我们终将学会与错误共生"时,哈士奇首领的施工车撞破礼堂侧门。程澈看见自己的航天模型被藤蔓举在空中,腐烂草莓在推进器位置爆浆,汁液淋湿前三排家长的定制西装。
多年后,程澈在空间站调试虫洞参数时,总会摸一摸第二颗纽扣。那枚被玄墨毁掉的量角器,如今挂着颗迷你草莓化石——林小满用他当年演讲稿的碎纸浆培育,结出的果实永远缺失15度圆弧。
某次星际风暴中,他的航天服被陨石划破。程澈看着氧气指数缓慢下跌,却伸手接住飘过舱内的外星孢子。那些晶体在手套里折射出猎户座的光谱,误差依然是0.3毫米。
他笑了。这个笑容被舱内监控永久记录,后来成为玄墨星际诊疗所的招牌广告。广告词是苏医生刻在草莓核上的墓志铭:<最完美的弧度,是接受自己永远画不圆>。
而今那颗传奇螺丝陈列在银河博物馆,解说词写道:"它曾属于一位人类,用半生学习如何优雅地倾斜。"程澈的航天日志最后一页粘着风干草莓片,旁边有行小字:
"今日纽扣偏移量创纪录:7.5度。氧气耗尽前,我终于给猎户座画了条歪腰带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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